t1128 | 14 十月, 2008 16:35
關於「海角七號」:一部說「台灣人」的話的電影
劉育忠
國立屏東教育大學教育學系助理教授
說真的,在我看來,海角七號,嚴格說來算不上是一部「好」電影。它經不起太過嚴格的討論與分析,甚至連作為一部電影最為基本的劇情線的推延,可能都不夠令人滿意(在我看來,最明顯的缺點,是那個關鍵性的上床情節,動機交代的嚴重不足)。但即使存在這些缺點,「海角七號」卻無可置疑的,是一部探進台灣人文化底層結構的電影,或者換一個說法,它是一部說「台灣人」的話的電影。因為每個台灣人幾乎都「聽懂」了,所以整個島嶼被撼動了。這種感動,是驚人的不能自己,遠遠超越理性的分析,是一種共同生存經驗上的互應、迴盪。
台灣人「苦」太久了,這種苦不是政治上的、也不是經濟上的,而是文化上的、一種文化經驗的「苦悶」。這種「苦悶」,來自於長久以來,對台灣常民生活真實經驗的「缺乏正視」與「自我漠視」。一直以來,缺少一部直接說清楚當代台灣人真實文化底層結構的電影;不是沒有人嘗試過,但不是使用的語彙太過艱澀,就是太過陳舊,所以總是少了些什麼;或者,即使說了,也沒有幾個人懂。因為長期溝通不良,所以到最後,說的人不願意說了,聽的人也不肯去聽了。國片於是進入可悲也可怕的冰河時期,而那種逐漸地自我漠視、自我疏離,終於成為台灣文化一種普遍的失語症。
「海角七號」獨特的迷人魅力正是在此:它不用太複雜的話彙,只是簡單而直接地「嗆聲」。管他台不台,淺薄不淺薄,先說了再說。於是在「海角七號」中,台灣人當代普遍的生活經驗被誠實且素樸地「再現」了,不再遮遮掩掩,也不再自慚形穢。構成台灣人生命共同情懷的文化結構,那些真實生活中渺小而真切的荒謬、詼諧、嚴肅與夢想,在「海角七號」中被大聲地說出了出來。驚人的是,通過「海角七號」,整座島嶼的人們赫然發現:在島嶼上的我們原來並不悲微、也不寂寞。雖然生活在一座小小的島嶼上,但這座島原來醜得這麼可愛、島上的生活原來這麼類似:有悲慟哀愁的時刻,也有幸福開懷的剎那;雖然有點「俗」,但卻是那麼樣的真實、動人。
「海角七號」,真實映照了台灣當代常民生活中文化結構的拼貼特質:混雜著日本殖民情結、美國搖滾理想與台灣在地的文化現象,成功再現了台灣文化的獨特性。因而在毎個放映著「海角七號」的電影院中,通過會心的笑與共同的悸動,整座島嶼彷彿歷經一次集體療癒,在掛著淚痕的笑臉上,台灣人在「海角七號」中,找回了失落以久的集體認同------那個在政治層面上長久以來得不到的滿足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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